塞尚书信集

法文版出版说明

法文版序

青年时代的书信(18581870)

从印象派时期到与左拉断交(18721890)

致青年朋友的信，关于绘画的信件(18941906)

译后记

前言

塞尚去世不到一年，爱弥尔.贝尔纳在《法兰西信使》(MercuredeFrance)上刊登了他关于大师的回忆文章，并附上了塞尚写给他的信件。文章发表之时正值秋季沙龙为塞尚举办重要作品回顾展，展出了五十多幅油画和水彩画。这次展览向莱纳.玛利亚.里尔克“显露”了真实的塞尚，然后，他在一封接一封的信中和同为画家的妻子谈论此事。读了贝尔纳的文章，里尔克以诗人的尖锐敏感写道：

这样一位画家及作家，一位了不起的画家，能通过书信，让塞尚就绘画方面的问题表达自己的看法。但是，当我们读到这位老人的回信时，就能明白他的表达方式多么笨拙，以至于他自己对此非常反感。塞尚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思想。他尝试写出的句子混乱、打结，最终让他不得不愤怒地放弃①。

很明显，塞尚无法轻松地表达自己，也不愿意为发表文章而写作。我承认，四十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出版画家的《书信集》时，内心犹豫了很长时间。的确，对于一个如此腼腆而渴望保留隐私的画家来说，公开他的内心思想是一种冒犯。可以肯定的是，画家自己是不会同意出版他的书信集的。就像他所说的，他清楚地将创作有教育意义作品的艺术家身份和身边有着几位挚友的普通人身份区分开来，他给那几位挚友写过为数不多的几封信，比如给若阿辛.加斯凯的信中写道：

我认为，画家不需要公众对他私生活的关注就可以专心画画。诚然，每一位艺术家都希望尽可能提高他的智力水平，为此就不得不离群索居。

然而，他太离群索居了。自从认识到塞尚在现代绘画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以来，人们趁机推翻他努力做出的这两种身份的区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同时又是艺术家进入历史，人们将他包裹在各种传言织成的网中，改变他的话语，歪曲他的思想，嘲弄他的行为，一点点让画家的性格变得不真实。塞尚自己在生前就已经感觉到，有关自己的许多传言像潮水般向他涌来。没有人比塞尚引起的传言更多，没有人在自己的诽谤者面前比塞尚更无能为力。试想，他只要拿出他的艺术作品就能终止所有愚蠢的传言，但塞尚从来没有对抗过。他只是尽力逃避那些闯入者，更加努力地作画。

后记

接到《塞尚书信集》的翻译任务是一种缘分，而翻译完这本书时，我感觉自己历经了塞尚的一生。最初，我对塞尚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一位印象派画家。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开始了一场追寻塞尚足迹的旅程。

像大部分少年一样，年轻的塞尚喜欢玩耍，经常和好友爱弥尔.左拉以及其他同伴去郊游、钓鱼、游泳，那些占全书三分之一篇幅的年轻时代的书信向我们展现了塞尚的简单和无忧无虑。塞尚对文学和艺术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他在给左拉的信中经常附上自己写的小诗，诗句优雅，连左拉都在信中说：“老朋友，你比我更像诗人。我的诗句也许比你的更纯粹，但你的诗句更有诗意、更真实；你用心在写诗，而我是用头脑。”也许，如果不是后来绘画对塞尚的吸引更大，他会成为一位作家。但历史不能假设，塞尚注定就是一个要将一生都献给绘画的人。

然而也正是信中的那些诗句给我的翻译造成了一定的困难。我向来认为诗是不可译的，因为诗是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往往一个字、一句话就包涵无穷的意象和联想，这一切独特性就构成了译诗的困难。真正的译诗，在我看来，就是努力用另一种语言来再现原诗的“诗境”。钱钟书先生提倡以诗译诗，“以韵语译韵语”，但愿我的翻译再现了塞尚原诗或梦幻、或浪漫、或诙谐、或讽刺的意境。

告别了青年时代，塞尚全身心投入到绘画中，并常在埃克斯、巴黎、蓬图瓦兹、奥维尔一瓦兹等地轮换居住。1865年开始，塞尚每年都用手推车推着他的油画作品光临一年一度的官方沙龙，但每次都失意而归。每当他在信中提及落选一事，我也禁不住替他惋惜一番，不过我看到塞尚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他总是充满信心地继续作画。

1874年印象派的第一次展览上，展出了塞尚的《缢死者之屋》和二张风景画，引起激烈争论，他与莫奈、毕沙罗一起被斥为“革命者”。1877年的第三次展览中，他的十四幅作品引来更为剧烈的批评风暴。甚至左拉也不喜欢他的创作，而更欣赏马奈，只有收藏家肖凯和雷诺阿仍表示着对他的情谊。不经意间，塞尚和左拉的关系正在慢慢疏远，虽然两人的通信并没有懈怠，但远不像青年时期一样亲密无间。

塞尚有生之年得到的有限承认在他的晚年已经上升，许多新生代艺术家真诚热烈地追随塞尚，并去埃克斯寻求大师的友谊和建议。塞尚与这些年轻的画家和作家通信，在信中阐述自己的观点和艺术理论。与年轻画家爱弥尔.贝尔纳长期的讨论，特别激发了塞尚对自己的绘画理论进行总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塞尚去世的电报结束书信时，我心里涌起深深的悲伤和不舍。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却对此一无所知的孤独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无比的谦逊。在信中，他总是说自己“取得了一些缓慢的进步”，他把绘画当成自己人生的最高价值，实现了握着画笔而亡的愿望。

　　《书信集》收录塞尚不同人生阶段的重要通信，以零落的篇章连缀起塞尚的一生，呈现出一个鲜活、真实的塞尚：踌躇但不甘于平庸，焦虑但对艺术满怀热望，狂躁但执着地表达自我。《书信集》里挣扎的塞尚远比完美的塞尚可爱。　　塞尚，法国现代绘画之父。从他的绘画土壤里滋长、盛开的现代绘画大师不可胜数，马蒂斯、毕加索即名列其中。　　然而，塞尚有生之年都在顽强地坚守并不为人理解的绘画理念，顽强到决绝，甚至不惜与年少时的好友左拉断交。　　《书信集》收录塞尚不同人生阶段的重要通信，以零落的篇章连缀起塞尚的一生，呈现出一个鲜活、真实的塞尚：踌躇但不甘于平庸，焦虑但对艺术满怀热望，狂躁但执着地表达自我。《书信集》里挣扎的塞尚远比完美的塞尚可爱。　　也许，最令我们惊讶的是，他对文字的热情。他一度痴迷于作诗。他的文字比画炽烈，字里行间，闪现的’不只是画家的内心，还有他在不断作画中耗尽的生命和生命燃烧时留下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