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

前言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俄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是19世纪群星灿烂的俄国文坛上一颗耀眼的明星。他与列夫.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人齐名，还与托尔斯泰一起被誉为俄国文学的两大柱石：“托尔斯泰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广度，陀思妥耶夫斯基则代表了俄罗斯文学的深度。”他走过了一条极为艰辛、复杂的生活与创作道路，既是俄国文学的卓越代表，又是俄国文学史上最复杂、最矛盾的作家之一。高尔基就说过他是“最伟大的天才”，“就艺术表现力而言，他的才华恐怕只有莎士比亚可以同他媲美”；但他的颓废又让托尔斯泰叹息“不能奉为后世楷模”。村上春树评价说：“陀思妥耶夫斯基以无限爱心刻画出被上帝抛弃的人，在创造上帝的人被上帝所抛弃这种绝对凄惨的自相矛盾之中，他发现了人本身的尊贵。”鲁迅称他是“人类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他的创作对生活在相隔百年的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家、分属不同流派的现代作家产生了深远影响。

19世纪中叶，俄国封建农奴制的一切基础急剧地土崩瓦解，广大人民群众由于资本主义的迅猛发展而深陷灾难。陀思妥耶夫斯基出身于城市的下层社会，从小接触到的都是贫困和疾病，长大后又不断地忍受穷困和疾病的折磨，一直到死都未能摆脱这种状况，因此，他与那些由于资本主义的发展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城市小市民阶层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他十分熟悉居住在城市的陋巷和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的小市民的遭遇，他对穷人的深切同情是与生俱来的。19世纪40年代，由十二月党人点燃的民主与自由的火焰愈烧愈烈，以别林斯基为首的先进知识分子极力宣传反农奴制的民主主义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受到别林斯基们的思想影响，拥护废除黑暗的农奴制。与此同时，他在创作上接受了果戈理“自然派”影响，把彼得堡贫民窟里的穷人引进到文学创作之中，塑造了一系列被社会侮辱和损害的人物形象。这种人道主义精神一直是他创作中的一个基本思想。在他的作品中有一条倾泄他亲身感受的火热的河流。这是他灵魂奥秘的连续自白，这是披肝沥胆的热烈渴望。在俄国文学史上，他是第一个以城市贫民为主要描写对象的作家。

1821年，陀思妥耶夫斯基生于莫斯科一个平民家庭。他的童年是在医院和庄园里度过的，因而接触到了城市贫民和农奴的实际生活。中学时代，天文学家佩列沃希科夫、古代学家库巴列夫、俄语教员比列维奇等人对他的心灵成长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于是对学校生活的回忆，成为他众多作品的题材。在涅克拉索夫的鼓励下，其处女作长篇小说《穷人》(1845)真实地反映了穷人的痛苦生活，揭示了穷人的性格以及他们所受的种种委屈，反映了穷人的悲剧和愿望。涅克拉索夫看完之后万分激动，直奔别林斯基住宅，别林斯基看过后流泪拥抱陀思妥耶夫斯基，称其为“俄罗斯文学的天才”。《穷人》刚一问世，即大获成功。

在小说《双重人格》(1845)中，他首次对精神分裂进行了心理分析。但别林斯基批评这部作品不着力揭示现实社会的主要矛盾，而热衷于描写主人公近乎疯狂、病态的内心分裂。后来，他与别林斯基疏远，而靠拢了彼得拉舍夫斯基。别林斯基还批评过《普罗哈尔琴先生》、《女主人》含有荒诞不经的成分、过于矫揉造作。他青年时代的其他作品(如中篇小说《软弱的心》和《白夜》，一组题为《圣彼得堡编年史》的相当尖刻的社会心理小品文、未完成的长篇《涅陀契卡.涅兹凡诺娃》等)，充分体现了他的创作题材日趋丰富，心理分析成分日益加重，而且他一直将重心放在对复杂的、难以捕捉的内心世界的分析上。

1849年4月23日，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捕，他被定为最重要的彼得拉舍夫斯基分子之一，被指控蓄意推翻现有国家法律及国家秩序。军事法庭的判决是：“退役工程兵中尉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别林斯基关于宗教、政府的犯罪信件和格里戈里耶夫的恶意文章的散播，没有揭发，判革除军衔、没收所有财产、处以枪毙。”后来在行刑时被尼古拉一世改判四年苦役并没收财产，然后再服兵役。在西伯利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信仰逐渐地发生了变化。变化的实质就是回归普通百姓、了解俄罗斯民族的内心世界、承认民意的力量。他开始创作苦役生活回忆录，服役回来后发表的两部小说《舅舅的梦》和《斯捷潘契科沃村》同样受到好评。继后，又发表了两部大型的作品《死屋手记》和《被侮辱和被损害的》，这两部作品使他蜚声世界文坛。前者被公认为世界文学中揭露暗无天日的监狱生活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后者描写沙皇制度下俄国平民的痛苦生活和悲惨命运，展示了一幅人吃人的资本主义社会残酷斗争的真实画面。

长篇小说《被侮辱和被损害的》是他前后期创作的过渡和转折，它重拾了19世纪40年代的创作主题，但上升到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作品因作家19世纪50年代的经历与感悟而变得丰满。这部小说有着浓郁的作者个人经历的痕迹，并且在情节、风格和主人公的塑造上，具备了作家后期作品的特点。《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同时叙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娜达莎的故事，另一个是涅莉的故事，由四个部分和一个结尾组成。故事发生在19世纪50年代末的彼得堡，正值农奴制崩溃和资本主义兴起的时期，主要内容是资产阶级冒险家和骗子瓦尔科夫斯基公爵同被他侮辱和损害的人们之间的冲突。瓦尔科夫斯基公爵一手制造了两个家庭的悲剧。一个是侵吞了贫穷、没落的伊赫缅涅夫贵族家庭仅剩的一座田庄，并且用取消继承权来威胁儿子阿辽沙与富有的卡佳结婚，破坏了伊赫缅涅夫的女儿娜达莎同阿辽沙的婚事；懦弱的阿辽沙把对娜达莎的山盟海誓全都抛在了脑后，而瓦尔科夫斯基公爵则利用青年作家伊凡对娜达莎的爱来侮辱他们。另一个是对史密斯老人一家：当年瓦尔科夫斯基公爵始乱终弃，骗取了妻子的全部钱财，致使妻子与女儿流落街头，让妻子及岳父史密斯死于贫病交迫之中，伊凡从火坑中救出的小女孩涅莉正是当年被瓦尔科夫斯基公爵抛弃的亲生女儿。史密斯的外孙女涅莉坚决不宽恕她的生身父亲，她倔强、疯狂的反抗精神弓l超人们对“被侮辱和被损害”者的同情，和对黑暗社会的憎恨，显示出小说的现实主义力量。小说的严重缺点是书中遭遇不幸的人处处逆来顺受，流露出毫无出路的绝望情绪，让读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社会身份与地位划分的标准，就是财产的有无与财产的多少。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的穷人，除了忍受贫穷、疾病、死亡的威胁之外，还要承受来自上层社会的压迫和凌辱。这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穷人，遭受着肉身与精神上的双重压迫。在小说中，侮辱与损害往往被渲染到令人难以承受的地步，赤裸裸的残酷、令人发指的罪行、公开宣扬的诡计、无处呼告的绝望、永恒沉默的上帝、遥遥无期的正义实现……让小说笼上一层层阴郁愁惨的沉重压抑。

长篇小说《被侮辱和被损害的》标志着作者对自身的一种超越，标志着西伯利亚苦役之后的恢复期已经结束，他开始迈向新的高度。他早期的处女作《穷人》出手不凡，使他一开始就可以跻身于19世纪40年代俄国最好的作家之列；而《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以及大致与之同时发表的《死屋手记》，则已开始使他进入世界最好的作家之列；《地下室手记》、《罪与罚》、《白痴》、《卡拉玛卓夫兄弟》等后续作品，更稳固地奠定了他的这一新的世界文学的地位。这一时期，他和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大师一起使俄国文学具有了一种世界性，使俄国文学的高峰上升到世界文学之巅。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真实地描绘了城市贫民生活的悲惨图画，塑造了在俄罗斯占绝大多数的真正的人的形象，描写了社会上种种不平，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与罪恶，以鲜明而别具一格的俄罗斯式的性格冲突，竭力寻求社会与个人的和谐一致。他对人物心理的刻画细致入微，洋溢着人道主义精神，体现了批判现实主义的基本特点。他给人类留下了极丰富、极珍贵的艺术遗产。他的国际声誉几乎与列夫.托尔斯泰并驾齐驱。连屠格涅夫的思考也不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彻底，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这里才真正开始了俄罗斯的哲理小说。

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外国文学教授

周平

2009年4月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18211881)，俄国伟大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是19世纪群星灿烂的俄国文坛上一颗耀眼的明星。他与列夫.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人齐名。　　长篇小说《被侮辱和被损害的》是他前后期创作的过渡和转折，它重拾了19世纪40年代的创作主题，但上升到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作品因作家19世纪50年代的经历与感悟而变得丰满。这部小说有着浓郁的作者个人经历的痕迹，并且在情节、风格和主人公的塑造上，具备了作家后期作品的特点。《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同时叙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娜达莎的故事，另一个是涅莉的故事，由四个部分和一个结尾组成。　　《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同时叙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娜达莎的故事，另一个是涅莉的故事，由四个部分和一个结尾组成。故事发生在19世纪50年代末的彼得堡，正值农奴制崩溃和资本主义兴起的时期，主要内容是资产阶级冒险家和骗子瓦尔科夫斯基公爵同被他侮辱和损害的人们之间的冲突。瓦尔科夫斯基公爵一手制造了两个家庭的悲剧。一个是侵吞了贫穷、没落的伊赫缅涅夫贵族家庭仅剩的一座田庄，并且用取消继承权来威胁儿子阿辽沙与富有的卡佳结婚，破坏了伊赫缅涅夫的女儿娜达莎同阿辽沙的婚事；懦弱的阿辽沙把对娜达莎的山盟海誓全都抛在了脑后，而瓦尔科夫斯基公爵则利用青年作家伊凡对娜达莎的爱来侮辱他们。另一个是对史密斯老人一家：当年瓦尔科夫斯基公爵始乱终弃，骗取了妻子的全部钱财，致使妻子与女儿流落街头，让妻子及岳父史密斯死于贫病交迫之中，伊凡从火坑中救出的小女孩涅莉正是当年被瓦尔科夫斯基公爵抛弃的亲生女儿。史密斯的外孙女涅莉坚决不宽恕她的生身父亲，她倔强、疯狂的反抗精神弓l超人们对“被侮辱和被损害”者的同情，和对黑暗社会的憎恨，显示出小说的现实主义力量。小说的严重缺点是书中遭遇不幸的人处处逆来顺受，流露出毫无出路的绝望情绪，让读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