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溥仪

我和溥仪

新凤霞, 著

出版社:当代中国出版社

年代:2012

定价:30.0

书籍简介:

本书作者新凤霞在书中回忆了她在特殊年代与末代皇帝溥仪一起劳动时互相帮助的故事,书中惟妙惟肖地再现了溥仪的为人和性格。

作者介绍:

新凤霞(1927—1998),著名评剧艺术家,评剧新派创始人,作家,画家。新中国成立后,历任首都实验评剧团团长、解放军总政治部评剧团团长、北京市文联理事、北京市青联常委、第六至八届全国政协委员。代表剧目有:《刘巧儿》《花为媒》《杨三姐告状》等,曾获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演员一等奖、第十六届亚洲最杰出艺人奖等。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残,以坚强意志写作,出版《我叫新凤霞》《新凤霞回忆文丛》等约四百万字的著作。许多作品被译成外文出版。本书是她生前遗著之一。

书籍目录:

和皇帝谈各自的婚姻

“婉容、文绣给我留下的回忆,是整天吵吵闹闹……”

皇帝哆哆嗦嗦说:“是,引的,不是故意放火。是……”

皇帝说:“我是给一群牲口拉架呢!”他被打了个乌眼青,难过地说:“唉,真冤!”

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过来就要抢皇帝面前的自行车。皇帝说:“这是人家托给我看的车……”

皇帝问:“新凤霞,请人作忆苦思甜教育报告,怎么准备这么多鱼鸭鸡肉啊!”

皇帝忽然声音高了八度出怪音,看管人大声说:“行了!这可真是鬼哭狼嚎了,别叫唤了!”

皇帝可怜巴巴地说:“我是真不会干,我知道抓错了,就再没有抓这个盒里的呀……”

皇帝脚上一只是他自己的松紧黑布鞋,一只是师傅借给他的白球鞋。

母亲双手摆着说:“不能这么说呀!可是折了我寿呀!您是大人物,当过皇上的人,叫我大嫂、大姐哪行啊!”

皇帝他两只手团一个,越团越大,比馒头还大,到中午下班时,看管人狠狠地拉住皇帝说:“你看人家团的,再看你团得这么大,这要多么大的炉子?砸碎了重团!”

皇帝逞能地说:“不,我们三个男人怎么能叫你一个女人蹬平板车呀,我来吧!”

“……那时太不自由了,这么大的北京城,我只能关在那么一个黄圈圈里……”

皇帝听了,害怕地从口袋里慢慢拿出来两张纸,原来是他结婚时万枚子送他的诗。

皇帝溥仪问:“新凤霞,你的眼睛很好,怎么能当钟用呢?”

和皇帝谈各自的婚姻

“婉容、文绣给我留下的回忆,是整天吵吵闹闹……”

皇帝“放火”

皇帝哆哆嗦嗦说:“是,引的,不是故意放火。是……”

皇帝拉架

皇帝说:“我是给一群牲口拉架呢!”他被打了个乌眼青,难过地说:“唉,真冤!”

皇帝看自行车

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过来就要抢皇帝面前的自行车。皇帝说:“这是人家托给我看的车……”

皇帝听忆苦思甜报告

皇帝问:“新凤霞,请人作忆苦思甜教育报告,怎么准备这么多鱼鸭鸡肉啊!”

皇帝唱“认罪嚎歌”

皇帝忽然声音高了八度出怪音,看管人大声说:“行了!这可真是鬼哭狼嚎了,别叫唤了!”

皇帝说:“我是真不会干!”

皇帝可怜巴巴地说:“我是真不会干,我知道抓错了,就再没有抓这个盒里的呀……”

皇帝刷墙

皇帝脚上一只是他自己的松紧黑布鞋,一只是师傅借给他的白球鞋。

皇帝说劳动光荣

母亲双手摆着说:“不能这么说呀!可是折了我寿呀!您是大人物,当过皇上的人,叫我大嫂、大姐哪行啊!”

皇帝团煤球

皇帝他两只手团一个,越团越大,比馒头还大,到中午下班时,看管人狠狠地拉住皇帝说:“你看人家团的,再看你团得这么大,这要多么大的炉子?砸碎了重团!”

皇帝蹬平板车

皇帝逞能地说:“不,我们三个男人怎么能叫你一个女人蹬平板车呀,我来吧!”

皇帝筛灰

“……那时太不自由了,这么大的北京城,我只能关在那么一个黄圈圈里……”

皇帝口袋里的两张纸

皇帝听了,害怕地从口袋里慢慢拿出来两张纸,原来是他结婚时万枚子送他的诗。

皇帝喊我:“下班铃”

皇帝溥仪问:“新凤霞,你的眼睛很好,怎么能当钟用呢?”

皇帝安炉子

我说:“皇帝!你可真是没紧没慢没肝没肺呀!快起来把烟筒接套好,送给我!”

皇帝说谎

“……一个大的运动啊!家家都有事,我们这个旧皇族能少了吗?……”

皇帝和泥

看管我们的青年们怒气冲冲站在皇帝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皇帝长冻疮

他吓得带哭声说:“我要是长了冻疮可不好了!怎么劳动啊?”

皇帝挖水碱

大家都为了水碱发愁,皇帝更是看着炉子上边的铁壶纳闷。

皇帝看大字报

“……我还认为叫咱们看大字报是对咱们的教育,可是还没有看就惹了事,教训啊教训……少事为好。”

儿打爹,皇帝叹气

“……我想,如果在我做皇帝时看见儿子打爹的残忍事,我要负责。”

皇帝扒卡车

皇帝像哭一样叫着:“不行了!脚不知向哪里迈呀!哎呀!扒不住了!扒不住了……”

皇帝闹肚子

皇帝吃了一半核桃,有点儿苦涩,说:“从前我吃核桃要加多少糖啊!又是玫瑰,又是桂花,也没有这好吃。”

皇帝烤鱼

皇帝说:“你们太讲究了,很鲜很嫩的肉,尝尝吧!”

皇帝会做戏了

皇帝竟也变得聪明了!他装着很难受,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低着头,弯着腰突出了驼背,跟医生走向了医务室。

皇帝怕孤独

皇帝有些不高兴,赌着气说:“一团毛线算什么,我赔你行吧?别说这难听的话,那些老话过去了,现在我是新人,别说了。”

皇帝溜窗缝

皇帝迎着我,得意地用手指着说:“你看,我都贴好了……”我一看,糟了!

皇帝改名

“……随便一想,我给他改了个名叫黑小三……现在想想也真太可笑了。”“江青心里也有一种独裁兴趣。”

皇帝煮屉布

“老溥先生还是会干活,看看这屉布干净又透亮儿啊,真好!”

皇帝搬砖

皇帝他也想劳动好,干些好事,由于他的出身和他的生活基础,想干好可总得反效果,干坏了,叫人哭笑不得。

皇帝扫地

皇帝心急手慢,他嘴里不住地答应:“是……是……我快,我快……”

皇帝喜欢孩子

小孩“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这可急坏了皇帝,他干着急,双手伸出甩着。

皇帝闯女厕所

他去传达室借火柴,点好香去厕所,一推门,就听:“哎哟,该死!混蛋!来人哪,了不得呀!……”

皇帝帮盲人

皇帝扶盲人,可惜他们不知道是真正的宣统皇帝搀扶他们。

皇帝闯祸了

“你看看,你把这么脏的痰盂!里里外外都是痰!放在上有毛主席像、下有重要文件的办公桌上?想找死吗?跪下!”

皇帝做鱼

皇帝高兴地记下了做糖醋酥鱼的方法。可是他忘了一包小鱼带着水装进包包里。

皇帝管闲事

红卫兵抽出皮带要打躺在地上的两个老人,皇帝走过去劝解:“别吵了,好好说。”

皇帝打鸡蛋

你们看看,这一锅烂鸡蛋!你们再看看,老溥衣服裤子都是鸡蛋黄,成了嘎巴大爷了。

皇帝爱吃臭豆腐

他向大伙行礼挑起大拇指说:“谢谢大伙让我知道,我就是臭豆腐。”

皇帝卖饭

看管人对皇帝要求:“来头大头的蒜!”皇帝就不敢不给……

皇帝迟到

他总是爱牢骚满腹地说:“公民了,可是老是抓住那些旧根子,我可真是从内心改造好了。我是新人,对任何事都先引火烧身了,不护短哪……”

皇帝出操

溥仪吓得又说:“我答了,就是没敢大声……”

皇帝抬煤

我转过头对皇帝说:“你用手拉一下筐子,就不会向我这边滑了,快拉……”

皇帝哭了

小白玉霜笑,皇帝也跟着笑,可是皮笑肉不笑。

皇帝买砂纸

我纳闷皇帝为什么排到这么多人后头,我走时才两三个人。皇帝吞吞吐吐地说:“人家来了就挤我,我就让了人家,就这样挤挤让让地把我挤到最后一个了,反正能买上就行了……”

皇帝挤车

皇帝被售票员夹住了手,他倒向售票员点头行礼说:“谢谢了,对不住你,没夹破……”

皇帝生火

我把斧子交给他,可是看他哆哆嗦嗦的实在可怕。

皇帝找眼镜

这天他拿出报纸,着急地说:“哎呀!我的眼镜呢?啊?”

皇帝劈柴

他身体瘦弱,没有多少劲。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干,常常累得靠在墙边喘气……

皇帝买鞋

皇帝从脚上脱下鞋又用纸包上了,他说:“这双鞋是刚刚在白塔寺地摊上买来的,我先不穿,拿回家给我内人看看,让她知道我也学会置家业了……哈……”

皇帝受伤了

我们都各自干各自的活。就听皇帝大声“哎哟!”袖子撕得破破烂烂,在流血。

皇帝帮厨

我让他把烂菜赶快挪开,他用手去抱,衣服袖子全沾上了烂白菜,一股烂菜味儿很臭。

皇帝唱样板戏

可怜的溥仪,外头受管制,家里又有母老虎,真是里外受“样板气”啊!

皇帝搬家

溥仪回来很高兴,卷起袖子,来,咱们搬吧!

皇帝赔鸡

这时皇帝双手揣在一起可怜巴巴地走向大娘说:“这是我不好,推车太急了……我赔,我赔。”

皇帝怕猫

忽然溥仪大叫:“哎呀!快来看蛇!”有人说:“哪里会有蛇呢?”我们跑过去一看,是从湿草中爬出来的两条蚯蚓。

皇帝扫雪

太阳出来了,雪化成了水!溥仪汗水泪水也流了满脸,我满身湿透,感到周身冒热气,同时亦是一肚子的气!

皇帝拍手

皇帝溥仪问沈醉:“沈先生怎么认识名角新凤霞呢?”

皇帝发烧

忽然护士从房里出来叫号:“爱新觉罗?·?溥仪!”他站起来答:“在!”声音很大。可是忘了口表在嘴里……

皇帝吃烧饼

我转身看看溥仪,却见他靠着树,嘴里叼着半个油饼,正在高兴地大口大口地吃着呢!

皇帝理发

皇帝缩着脖子连连大声“哎哟!”连连欠身挪。忽然,“嗵!”不好了!皇帝从方凳上滑下来了!他傻呆呆地坐在地上。

皇帝报名

我报名完轮到他了,他结结巴巴地报:“爱……新……”

皇帝安葬在人民公墓中

1967年10月17日,这个末代皇帝溥仪因肾癌、尿毒症、贫血性心脏病,医治无效,在北京人民医院9号病房去世了。

内容摘要:

和皇帝谈各自的婚姻
  “婉容、文绣给我留下的回忆,是整天吵吵闹闹……”
  溥仪在生活中是很不幸的人。
  他说:“每次结婚都是看看照片就订了,不是自愿。婉容、文绣给我留下的回忆,是整天吵吵闹闹,一点儿感情也没有。最终文绣在天津跟我离了婚,1953年在北京去世。但我见到他哥哥时,还是说过我对不起她。娶婉容,那是在相片上画了个圈儿,由此与她结了缘也结了怨!后来她惨死在狱中。以后娶谭玉玲,我对她很满意,但被日本人害死了。我虽然先后正式结婚3次,娶过4个妻子,但都不曾有过爱情和夫妻生活。她们是我房子中的摆设,是名义夫妻。她们的遭遇都悲惨可怜,都是牺牲品!最后结婚的李淑贤,是个医务工作者,同情我,也了解我,可是我年岁大了,不能尽丈夫的义务了。我对不起她呀!”

  杜聿明说:“你是妨人精,妨老婆,看看你连连妨死了几个?”
  溥仪说:“我命不好,运气也坏。”
  杜聿明说:“你当了皇上还运气不好?还要当什么才算好?”
  皇帝说:“就是当了皇上才倒霉的呀!3岁,不懂事的孩子就被人耍弄,当木头人玩儿了……多苦哇!”
  皇帝又说:“我娶的李玉琴是东北人,大葱嘴,辣椒心,好厉害呀!”
  杜聿明说:“这话可不对,沈醉娶的也是东北人,人家可是个贤惠善良人哪!要不你们看看这伙人,就数沈醉身体精神都好,看沈醉笑的,眼睛都小了,哈……”

  沈醉说:“本来我眼睛就不大。不过我老婆是个不错的人,我很满意,很感谢她……”
  话题转向我,都问我如何嫁给吴祖光的。我说:“这可说来话长了。”我像讲故事一样一样地说给他们听。这天正是下雨停工,正好我们闲聊天,看管我们的人也停工不干活,找地方去玩去了。大伙都津津有味地听我讲。皇帝听直了眼,好像很不理解。

  杜聿明说:“老溥,你不能理解,一个人的婚姻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有时是生命的支柱哇!我的老伴跟我出生入死,共患难,这么多年了,我的一群孩子都是她亲自培养起来……”

  沈醉说:“老溥,你在那封建时代的特殊地位,你的婚姻史是多么不幸呀!用看相片的方式成婚,这就是荒唐!你16岁就娶婉容为后,娶文绣为妃,可都是加重了你的悲剧!”

  皇帝听呆了,情绪也随着低沉了。
  我看皇帝这时内心一定很痛苦,说:“不说这些过去的历史悲剧了,婉容是个才女、美人,人人知道。死得悲惨,也人人惋惜!也不能让皇帝负责任,照说皇帝也是受害的人,他终身不能和妻子成为真正夫妻,也是封建历史造成的。”

  大家都很沉闷,还是叫我说怎么样和祖光见面,怎么结婚的。我说:“我的婚姻是我自选的,也是我当面谈定的。是我先向他提出:我们结婚你愿意吗?”

  皇帝好奇地说:“吴祖光怎么说?”
  我说:“他说:我得考虑考虑。这可真把我气坏了!”
  皇帝听呆了,说:“为什么?”
  我说:“大概因为他没想到,没有精神准备吧。”
  皇帝说:“真想不到。”
  我说:“我也想不到他这么回答我。”
  
  
  皇帝“放火”
  
  
  皇帝哆哆嗦嗦说:“是,引的,不是故意放火。是……”
  “文化大革命”发挥“三大”政策:大鸣、大放、大辩论。开始时,大字报贴在墙上,见墙就贴,所有的墙、门、窗户都贴满了。又发展了,拉绳子,挂在绳子上。一条条绳子,看大字报的人一边走一边看,大雪大雨就在室内。后来又发展了,重点批斗对象的大字报铺在地上;这样的大字报就是点名的,如:“某某某反革命分子,你老老实实交代,不投降,就叫你灭亡!不能蒙混过关!”这些都是重点批斗对象。

  记得皇帝、杜聿明、沈醉、杜建时和我,去一家纸厂拉大字报用纸和笔墨。因为写大字报的纸、笔都由公家给,可以随便领取。有不少人就拿公家纸、笔、墨随意糟蹋。

  我和皇帝进这家厂子大门,皇帝用手指着地说:“看看!啊!一张大纸一个大字:走资派!某某某你必须低头认罪!”
  进大门地上就是大字报,满墙也是大字报。皇帝手里还抽着香烟,沈醉看见不敢说他,对皇帝做手势,用手指作熄灭烟头的动作,皇帝不理解,举着香烟来回晃悠。我挨着皇帝小声说:“把烟头熄灭了!快……”皇帝还不理解。这时来了一支男女队伍,穿得破破烂烂,都被剃了鬼头(“鬼头”是指受“管制”的人的头发,被造反小将用理发推子从脑门向脑后推平,也有的从左耳朵根推到右耳朵根,推出个十字)。这是“文化大革命”最缺德的事之一,被推了鬼头的人就可任人驱使,随意批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一队人现在都低着头、脸上蜡黄,一看就知道是被批斗的“牛、鬼、蛇、神”。

  造反派小将的口里不停地喊着:“让开、让开!”又对这群人大声嚷道:“快走哇、跟上……”我心想,不是去挨批斗,就是去陪批斗。

  看见这群人,皇帝吓坏了!双脚后退让路,吓得周身发抖,忘了手里夹着香烟了。造反派看见皇帝背着的手里有烟,一把抢过来给扔了,正好掉在大字报上。一会儿地上冒烟了,造反派小将早押解队伍走远了。从门口刮进风来,门口、地上的大字报一张接一张,四角用砖压着,风一直刮进来引着了大字报,瞬息之间,蹿出了火苗。立即有人大叫:“着火了呀!”有人忙提水桶泼水,大伙都撒开腿跑,皇帝不跑,闹了个从头到脚满身水。

  事情发生,开始紧张,一会儿火灭了,大家自然没事了。皇帝心神不定,也吃不下饭,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对我说:“新凤霞,我相信坦白卸下包袱好,要连累别人可不好!”

  我奇怪地问:“老溥,你不是改造得脱胎换骨了吗?又有什么事背着包袱了?”
  皇帝急得脸通红,搓着手含含糊糊地小声说:“这场火是灭了,可这里……”
  我没在意:“过去了,这事也没有找上咱们这群倒霉的就算了!还想着这事,瞧你成了多嘴二大妈了……”
  皇帝看我不耐烦听他说就不做声了。事过后,我们装上领取的十几大捆各色纸刚要走,被造反派看管人喊住训话:“你们都听着!今天,发生了这场纵火案,你们这些人都在怀疑之列。溥仪!你出来!”

  皇帝战战兢兢地站出来了。造反派说:“你坦白自首很好,这场火是你抽烟放的!”
  皇帝哆哆嗦嗦地说:“是,引的,不是故意放火。是……”
  造反派说:“混蛋!你还来狡辩吗?是你自己向我汇报,你抽烟的烟灰起了火呀!这是万幸,没有着起来,要是着了,你还得蹲十年监狱!你写一份检查!不深刻再写!明天交给我!”

  事后我问皇帝:“你怎么搞的?自己没事找事,事情都过去了,又自己去向他坦白。哪门子事呀?看,看,又要写检讨。怎么写?”
  皇帝说:“我怕株连了大伙儿,又不敢说出我看见很多人都抽着烟,当我知道背着手时,被……那个领导……他抢去了,扔在大字报上的,可我不敢……说出来。我相信坦白了,就是对这场‘文化大革命’忠实。”

  我听了说:“你是够忠的,可是忠实要倒霉呀!”
  皇帝写了半夜检查。有十几篇稿纸,交给了看管人。下午我和皇帝倒垃圾,看见皇帝写的检讨,被团成了团扔在垃圾筐里了,皇帝用手捡起来,打开看看说:“我写了半夜,主要说明我不是放火。他们连看也没有看,团成了团扔在垃圾筐里了!我还认认真真检查自己呐。”

  
  
  皇帝拉架
  
  皇帝说:“我是给一群牲口拉架呢!”他被打了个乌眼青,难过地说:“唉,真冤!”

  “文化大革命”中对知识分子劳动改造。勤杂工都不干活了,造反,当“领导”。单位里的劳动都让我们这些人干了。“领导”们可是闲得难受,没事找事,天天打架骂人,闹三角恋爱,妻子找“领导”闹离婚,大骂大吵,好热闹呀!抽着烟,喝着茶,坐在办公室领导位上打扑克,玩儿牌,说粗话,讲笑话,用写大字报的红绿纸叠小衣服,粘上个人头,叠出小船、小人、裤子、袄玩儿。掐着腰像演戏一样,说话哼啊!哈啊!气派得很!……可是妻子找来大骂,动手就打,他就吓得溜走了。

  我跟皇帝倒垃圾。先把一间办公室内的垃圾和废纸筐里的废纸清理了,倒在一个长方形、两头有把的大木箱里,我跟皇帝两人抬着,挨个地走到每一间办公室门前把木箱放下,再把室内的垃圾和废纸筐里的废纸都清理好,倒进木箱,然后抬出去倒掉,这是每天必干的活。

  我俩一前一后抬着大垃圾箱,皇帝在前,我在后头,他高我矮,他在前头走,我随着他。忽然他手向上抬高,我没有准备,一箱垃圾全翻在地上。我赶快抓起烂纸、烟头,向木箱里扔,两手不停地忙活着。真好笑,皇帝对什么都感兴趣,他看见垃圾堆里有叠好的小衣裤,画了鼻子眼的小人头,便随手拣出来摆弄着,他问:“你说说这些当‘领导’的是办公吗?怎么还叠小袄、小裤玩?他们是在玩儿呀,还是办公呀?”皇帝正摆弄着这些小纸人时,造反派领导的妻子突然闯进院里,跳起双脚大骂:“你出来!你天天不回家,说是造反闹革命,可装得真像个人样子!原来是跟野鸡在一起!还说是一起闹革命!我跟你没有完!”这时我和皇帝赶忙收拾好,抬起垃圾箱正要往前走,那发疯的女人边骂边往里闯,狠狠一撞,竟把皇帝撞倒了。皇帝爬不起来,那女人索性反扣木箱当凳子,坐在木箱上,横在路当中。皇帝又拿起垃圾堆的小纸人、红红绿绿的裤袄玩儿起来。

  被妻子大骂的造反派领导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皇帝,便大声说:“你干什么?怎么弄了满地?多脏!看看你!还很开心,手里拿着小人在耍哪?你还以为在做你那皇宫里当皇帝的美梦了!快起来,快点!”

  皇帝吓得赶快站起来,低头对着造反派说:“是,我是在犯罪!我忘了是罪人了……还在玩儿小人儿……”
  造反派领导说:“住嘴!快把这满地垃圾拾起来!”
  我跟皇帝把垃圾都拾进木箱,也不敢出声。忽然造反派妻子像疯子一样扑上来就打造反派。这时皇帝也不知躲开,被夹在当中,推过来搡过去。那个造反派真坏,他借机乱打,可是没敢打他妻子,全打在皇帝身上了。妻子看丈夫这样,她也假借打丈夫,痛打皇帝。皇帝还好心地两头拉架,劝解说:“别打,别打……”

  大打了一顿,他们夫妻走了。我说:“老溥,你别拉他们,这些人没有人性。为拉架白白挨了一顿打……”皇帝说:“我是给一群牲口拉架呢!”他被打了个乌眼青,难过地说:“唉,真冤!”

  
  皇帝看自行车
  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过来就要抢皇帝面前的自行车。皇帝说:“这是人家托给我看的车……”
  “文化大革命”中,单位的自行车随便被造反派骑走,骑走后还乱扔不管。当时存车处的看车人也不负责任。看见造反派红卫兵来存车,也是来了欢迎,取不取听便,大家都马马虎虎惯了。大街上车主一时没有看管好自行车,自有造反派红卫兵任意骑走。当时有这样的话:“自行车不离手,下车也要推着走。”那时,别说自行车,连公家的汽车都被人随便开。

  一天,我和皇帝到西四小吃店买早点,排队的人很多,都从店内的柜台边排出了大门,人挤人,谁抢到前边,谁先买到。我胆小不敢挤,皇帝又是一副窝囊样,抽抽、探探、看看、站站,不敢排队,更不敢去挤。忽然来了两个骑车的造反派红卫兵,都只十五六岁,看见我和皇帝两个这副模样,一定是一对倒霉蛋!

  他们立刻就对着我们招手说:“来……给我们看着这两辆车。”说完把车向我们这边一推,放倒在地上,进了小吃店了。
  我和皇帝对对眼色,皇帝说:“来,扶起来吧!”
  我们把车扶起来,忽然又来了一群红卫兵造反派,也是十五六岁样子。其中一个剃着光头的过来就要抢皇帝面前的自行车。皇帝说:“这是人家托我给看的车……”

  这光头可凶了:“看着!先给爷爷用用吧!”
  嘴里说着伸手要抢,另一个指着他们胳膊上的红袖章说:“你睁开眼了吗?瞧瞧我们!是什么人?”有几个起哄说:“红卫兵啊!对黑五类格打无论!黑五类你知道吗?地、富、反、坏、右!”

  人们围着看热闹,没有一个敢说话。
  我跟皇帝小声说:“要不就让他们骑走?”
  皇帝很认真地说:“不能,人家托咱给看着,让他们骑走,人家出来怎么作交代呀?”
  我们还在僵持中,从小吃店出来了那几个让我们看车的红卫兵!光头红卫兵看见就跑,后面的红卫兵就追,连声喊道:“站住!好哇!你们这几个混蛋!假充红卫兵!还要抢车!”说着几个红卫兵抓住光头就打!光头大声哭喊,还“哎哟、妈呀!”地直叫饶。大打一顿,皇帝吓得躲在一边,一会儿打人的,被打的,戴着红袖章的,真的、假的红卫兵都走了。路上有人说:“这是一个学校的两派人,他们相互打得可厉害了!别招他们!”

  我和皇帝赶快向回走,怕误了上班。皇帝说:“唉!我招他们什么了?我白给他们看车,早点也没吃上,多冤!”
  
  
  皇帝听忆苦思甜报告
  皇帝问:“新凤霞,请人作忆苦思甜教育报告,怎么准备这么多鱼鸭鸡肉啊!”
  
  “文化大革命”中要接受革命教育,常常听忆苦思甜会,请人来给我们作报告。
  一天,厨师长通知我们要开大会,食堂里杀鸡买鸭,又是鱼又是肉,准备几桌酒席,分配皇帝和我给鸡鸭拔毛,清洗干净。皇帝仔细看着我怎样做,他也怎样做。

  皇帝问:“新凤霞,请人作忆苦思甜教育报告,怎么准备这么多鱼鸭鸡肉啊!”
  我说:“忆苦是忆当年的苦,思今天的甜呗!当然今天甜在眼前,吃这些鸡鸭鱼肉是应该的,快干吧。一会儿去听报告,还得收拾会客室哪。”

  在饭厅摆一个桌子,上面铺一块白布,一个茶缸子,一把暖水瓶,一条大毛巾,一排排长木板,用圆木墩支着也高矮不一,坐在上面不稳,稍不留神就“咯吱、咯吱”响。

  布置完报告会场。开会前半小时人们三三两两端着茶缸子,说说笑笑地来了。我们这些受审查的人规规矩矩坐在最前面,都拿着本本和笔,而且是自带马扎,因比长木板高,特别突出。我们都整整齐齐排着坐好了,皇帝个子高,坐下也特别显眼。

  造反派领导讲话,介绍来作报告的某某某大娘。这位大娘上来了,紫红脸,满脸是皱纹,六十上下的年纪,十分精神。看得出是吃过苦,受过累。穿一件崭新的月白色褂子,黑布新裤,戴着一对很大的银耳环。造反派领导陪她坐在讲台桌子中间。介绍完毕这位某某某大娘,开始报告了。

  大娘头上扎着一块毛绒巾,解开毛绒巾向大伙点头问好说:“各位‘通知’(由于口音不同,把“同志”说成是“通知”),我问个好了!”这位大娘问罢好,说话了,她的手忘了放下来,还在脸旁,拿着那毛绒巾,手这样举着不动,等着听者拍掌了。可是坐着听报告的人抽烟的,喝水的,小声说话的,都不安静,也没有人拍掌。我们这些被审查的人都非常守纪律,一动不动,不敢出声。一阵乱声过去,大娘开始报告忆苦。她说话声音很大,震得扩音器嗡嗡响,一个字也听不清。大娘认认真真说当年的苦难,因为开始声音太大了,用劲也过了力,一会声嘶力竭了,台下也就更乱了,就听木板子“吱吱”地响。一个爱闹着玩儿的大声“哎哟!”一声,板子从圆墩上滑了下来,摔了一排人。

  造反派领导讲话了:“大家安静些,好好听大娘忆苦,大家受教育!都仔细听着!”又指向坐在最前边的我们:“你们这些牛、鬼、蛇、神!都要老老实实听着,记下笔记,我们要一个个地检查!”

  大娘看大家安静了,接着忆苦,双手拿着大毛巾,一把鼻涕一把泪,边说边哭。一会儿甩开了毛巾,一会儿捂着嘴,当中不断加着:“各位‘通知’呀!你们可想不到哇!我是受了苦哇!各位‘通知’呀!今天可吃甜水呀!在蜜糖罐里了……”哇的大声哭,手拍着桌子,前仰后合。

  看到大娘哭的样子,大家都不表示态度。这时在我身边的皇帝“扑哧”笑了起来,我用胳膊捅他,小声说:“别笑!”他更忍不住了大声“哈哈……”他坐在前边,又高,这一笑被全场看见了,造反派领导立即对他大喊:“溥仪!你可真反动啊!一点阶级感情都没有,人家痛哭,你还笑?”大伙都骂:“封建反动的满洲国汉奸皇帝,你站起来!”

  皇帝慢慢站起来,低着头:“我认罪,我又犯了罪……”
  造反派抓住皇帝的衣领子,推着他到院子里。厨师长大声说:“溥仪!赶快去洗白菜!要忙着开饭了!”
  这一声替皇帝解了围。皇帝两只胳膊垂着去了食堂水池子房。听完了大娘作的忆苦思甜报告,分组讨论,革命同志都走了,只有我们劳改队讨论。

  开饭时才看到大圆桌子坐了几桌人,他们是造反派领导,陪着大娘和跟大娘来的一些人吃饭。鸡、鸭、鱼、肉和各色好酒,吃得嘴里冒油,这叫思甜。可我们吃的是粗皮糠,泡水咸菜。每人一碗,不吃不行,这叫忆苦。皇帝真可怜,跟喝药似的,实在吃不了,又不敢剩下;最后,趁看管人员不注意,他把剩下的用破纸包好装在口袋里,出门后偷偷扔掉了。

  吃了这种忆苦糠的人,最痛苦的不是吃,而是拉。干得肛门都出了血!两三天肚子都难过,痛苦得不敢坐下!用手捂着胃,但皇帝一句怨言也没有,他只说:“我是应当体会人间的苦!”

  皇帝正捂着胃,看管人说:“下午讨论,溥仪要深刻写一个检查,在听忆苦报告时还笑得出来,这是什么阶级感情?写检查要深刻!不然你写了也要重写,什么时候写得深刻了,认识到了才行!”皇帝认认真真写了十几张纸的自我检查,狠狠地给自己上纲上线臭骂自己,但写了两遍都通不过。第三遍通过了,皇帝高兴得像个小孩儿,一走一跳地对我说:“新凤霞!我这回可通过了,还表扬我有点儿进步,挖得深刻了!哈……”

  皇帝唱“认罪嚎歌”
  皇帝忽然声音高了八度出怪音,看管人大声说:“行了!这可真是鬼哭狼嚎了,别叫唤了!”
  “文化大革命”有很多发明,创造出不少史无前例的怪事情:早请示晚汇报,向毛主席像行礼请罪,这是劳改队每天必做的。
  忽然一天,不知哪位音乐家为劳改队员作了一首“认罪嚎歌”。监督看管人先训话:“你们这些罪犯听着!都站整齐了。溥仪!”
  皇帝答:“到!”
  “你站好了,看看你歪腰斜腿,像个军事化站队吗?”皇帝规规矩矩站好了,领导接着训话:“接受改造,服罪、认罪,要见行动!当然了,我们也为你们这些罪人创造机会!你们一定满意!”

  皇帝扭着腰,他排队总是很巧,挨着我。这是第一次排队定好的,也不能改了。听训话老老实实不出声就行了,皇帝老是点头哈腰,答应:“哈……对……”

  我真讨厌他这样,可不敢说话。我用胳膊肘捅他,他下意识地也用胳膊肘捅我,又用腿拱我。
  “哎哟!”
  “什么?干什么?谁?”造反派领导大声问我说。
  “是我……”
  皇帝很义气,他大声说:“是我踩了新凤霞的脚!我,是我!”
  造反派领导听了说:“踩了脚就踩了吧!干什么这么大声叫唤?听着!有位音乐家作了一首‘认罪嚎歌’,让你们学唱。一天唱三遍,一是为了你们自己赎罪!二是为了让你们唱歌轻松一下神经!”

  说着,领来了一个搞音乐的“受审查对象”来教唱。大家跟着学,学得还算快。只有我和皇帝怎么教也学不会,一遍、两遍就是唱不好。看管人大骂:“溥仪!你怎么老不会唱!再不会唱就不许你回家!新凤霞!你一定是装的!为什么你是演员连这几句嚎歌都唱不对,是不是有意反抗?啊?你唱!”

  我说:“我是唱戏的,唱歌真不行。我唱《东方红》都像唱戏,谁听谁都笑。这个嚎歌是很简单,可我就唱不好。”
  皇帝是认真学,可是嗓子嘶哑,唱起来总像哭。他声音越大哭得越惨!因为我们两个总是唱不好,教音乐的叫我们两个单独出来学唱。这一出来,两个人唱得更糟,我个子低,皇帝个子高,可是我声音高,皇帝声音低,这一高一低更不是味儿了。歌词只有几句:“我有罪呀!哎哟!我该死了!哎哟!哎哟,该死、该死!真该死呀!我有罪呀!有罪、有罪、有罪,哎哟、唉唉哟哇!罪该万死了,我有罪呀!唉唉!我该死唉!唉唉、唉哟、唉呀……”

  我跟皇帝两个人唱,皇帝弯着腰,瞪着两眼,认认真真唱,我直着身子理直气壮,张着大嘴唱。“我有罪呀!我该死呀!该死,该死!真该死!唉哟!唉哟哟!唉哟哇!……”

  看管人看见我们两个这样拼命唱,皇帝忽然声音高了八度出怪音,看管人大声说:“行了!这可真是鬼哭狼嚎了,别叫唤了!”
  皇帝不听,仍然大声说:“我有罪呀……我该死了……唉哟唉哟、唉哟唉哟哇……”
  看管人走在皇帝面前大声说:“别唱了!”
  皇帝唱上瘾了,停不住了:“我有罪呀……唉哟,唉哟、唉哟哇……我有罪呀,我该死呀,有罪,有罪,我有罪了!我该死!该死!罪该万死了……”

  看管人笑了,用手捂住皇帝的嘴说:“行了!你还来劲了?不许你张嘴!听见没有,不许你张嘴!”皇帝的嘴才紧紧地闭住了。
  看管人问:“你为什么非唱?叫你别唱你不听?你是像鬼嚎哇!你知道吗?啊?说呀?你哑巴了?为什么不回答?装死反抗吗?”
  皇帝慢慢翻着白眼说:“你不是不许我张嘴吗?”看管人“哈……”大笑,又翻了脸,怒气冲冲地说:“我是不许你再嚎唱了,我问你话你也不张嘴回答?这回命令你,张嘴吧!”

  大伙每天学唱嚎歌,都是站好,排队,教一句唱一句,像我小时学戏一样口传心授。因为大部分人都不会认曲谱,可是学会了串起来一起唱,可就热闹了。当时一串联,各单位都是一样的行动,批斗、打骂,关押游行,夜里不许关灯等等,都一样。各单位都有抓出来的被审查对象,都要唱嚎歌,一天三遍,声音够难听的。老百姓都说:“听听,又唱鬼嚎歌了!鬼哭狼嚎一片叫哇,屈死的冤魂把命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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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751540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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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地北京出版单位当代中国出版社
版次1版印次1
定价(元)30.0语种简体中文
尺寸25 × 17装帧平装
页数印数

书籍信息归属:

我和溥仪是当代中国出版社于2012.11出版的中图分类号为 K825.78 ,K827=7 的主题关于 爱新觉罗·溥仪(1906~1967)-生平事迹 ,新凤霞(1928~1998)-回忆录 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