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词

后记

一个自恋者的精神独白

在翻译《证词》的时候，我总是情不自禁想到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尽管它们有着不同的架构、风格和叙事方法。后来看到《观察报》的评论，才知道这么想的人不止我一个。这两部作品的相似之处，在于它们都是精神有问题的罪犯在牢中的内心独白。在这里面往事变成了追忆，而且确实也已经枉然，成了一种注定的伤感。

全书的架构主要分为六个部分：引子、大学时代生活回忆、探母之行、犯罪、逃亡和监狱。这六个部分并非完全按照时间顺序叙述，而是以意识流的方式相互渗透，但又有一定的有序性。如同人的思考，一般按照逻辑顺序进行，但冷不丁开个小差，走个岔路。但这岔路却不是无用的部分，而是对内容的一种填充，使得整个结构混乱中透着有序，编织成了一个大网。而在网中挣扎的，正是男主角弗雷迪.蒙哥马利。

如果按照时间顺序记述，故事并不复杂。弗雷迪曾是一个科学家，但出于贪念，他敲诈勒索了小混混伦道夫。但由于伦道夫问黑帮借了钱却又无力还债，阴差阳错地导致弗雷迪被黑帮讨债。为了筹钱弗雷迪踏上了故土，求助于他的母亲。但是与儿子关系紧张的母亲已在遗嘱中把自己的财产给了忠心的女仆乔安妮。弗雷迪愤而离去，无奈和冥冥之中的一种力量使得他对大学女友安娜家中的一幅画动了偷窃之心。不料偷画的行为被安娜家中的女仆约瑟芬看到，于是情急之下弗雷迪劫持了约瑟芬并杀死了她，经过几天逃亡后终被警察抓获。抛开结构的交错，这个情节并无多少新颖之处。但本书的精彩之处并不在于情节，而在于情节的叙述方式。

与《洛丽塔》中的亨伯特相同，弗雷迪也是有心理问题的，这也是造成他的悲剧的主要原因。不同之处在于亨伯特是恋童，而弗雷迪则是自恋。按照精神分析的说法，自恋者的原欲无从释放，而只能附着在自我上面。这一点在书中多处得到了印证。弗雷迪对于身边的人，无论是妻子、母亲还是记忆中的父亲，都带着一种类似于旁观者的冷酷审视，而他自己却陷入到自我的感触中不能自拔。其实他除了自己，谁都不爱。他杀死了女仆约瑟芬，自己给出的理由是：我杀死她是因为我能够杀死她。这荒唐的借口不可能是杀人的真正动机，真正的原因在于他偷画时被发现的愤怒，以及其后约瑟芬的反抗。而这借口仅仅体现出了弗雷迪作为一个自恋者思维的混乱。

整部作品正是以这样一种混乱的语气叙述，仿佛一个沉浸在梦中的人的梦呓。作品的氛围和各种元素也跟梦非常相似。恍惚的回忆、荒诞的思想、难以理解的行为、朦胧而又颓废的意境，使得真实和错觉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一个噩梦。可怕的是，这个噩梦是真的。这正是一个自恋心理症患者的精神世界。

约翰.班维尔驾驭此类题材的能力令人惊叹，主人公的行为和心理过程均被刻画得入木三分，不愧为大师手笔。这样的作品正如秋日午后的阳光，实在给人一种奇妙的享受。他也的确无愧于一位“语言大师”，用词精确描写细腻，给人一种活灵活现的现场感。翻译过程中幸得谷涛等热心友人鼎力相助，在此深表谢意。拙译有所不足，期盼方家指正。

　　《框架三部曲》由三部关系紧密的小说组成，本书为其中的第一部。主人公弗雷迪.蒙哥马利犯了双重罪行：从他富有的朋友家里偷窃了一幅荷兰绘画作品，然后杀死了在犯罪现场目睹其偷窃行径的女仆。弗雷迪十分清楚自己的杀人动机，但行窃的目的却相当令人费解。　　《框架三部曲》是非常生动形象的名字，英文原文为“FramesTrilogy”。“Frame”在英文里有“框架”、“画框”、“画面”等意思。　　首先，绘画是三部曲的中心主题，每一部小说都以相当的篇幅描绘了各种绘画作品。其次，故事都由一位罪犯但也是绘画爱好者娓娓道来。　　班维尔的小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小说，他并不注重生动的故事情节和丰满的人物性格，在超越故事情节、人物性格的同时，打破了传统文学遵循的叙述风格。作者只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框架，具体的内容全凭读者自己的想象自由发挥。观者站在画前，凝视画框，思想走入画框、进入画面，完成一次奇妙的想象之旅，随后走出画框，回到现实世界。同时，画中人物似乎也能跨出画框，变成有血有肉的真人，模糊了艺术和想象、现实和虚构的界限。　　其实，绘画和文学都能够“创造想象人物”，它们之间并没有本质区别，在情意境界是相辅相承的。好的文学作品总是留给读者想象的空间，读起来才更耐人寻味。班维尔的表现手法更强调主观想象。更执著于对世界的虚拟和变形的夸张。小说中的绘画似乎取代了情节.人物等一切传统小说所必备的元素，更确切地说，是将这些元素移位了，将它们置于小说的边缘地带，几乎达到了无足轻重的地步。　　绘画就整体表现性来说，和文学一样都是虚构的。我们经常认为文学作品中的每一段情节，都是从真实的生活中来，又是高于生活的。三部曲为我们的想象提供了创作的基本框架，让我们用自己的想象来创造艺术和生活之间的人物，如何利用真实生活的各种素材、如何来虚构，我们只是从作品中得到了几分引导和启发。　　班维尔的小说就像我们在这个世界的经历：不要过分确信我们所看到的事实。也许我们也只是画框中的小人物，有人正透过画框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框架三部曲》由三部关系紧密的小说组成，包括《证词》、《幽灵》和《雅典娜》，这三部杰作无不彰显了作者非凡的写作功力。　　《证词》中，主人公弗雷迪.蒙哥马利犯了双重罪行：从他富有的朋友家里偷窃了一幅荷兰绘画作品，然后杀死了在犯罪现场目睹其偷窃行径的女仆。弗雷迪十分清楚自己的杀人动机，但行窃的目的却相当令人费解。　　《幽灵》中，刑满释放的弗雷迪来到一座人迹罕至的小岛定居。岛上有谜一般的赛拉斯.克罗伊茨内教授和陪伴他的助手里奇特。微妙的平静笼罩着这个小世界，然而一队遭遇船难的漂流者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雅典娜》中，偶然的两次机会，无所事事的主人公莫罗站在了都柏林一幢空旷房间的楼梯上。第一次他得到了一份可疑的工作，第二次他甚至得到了一位陌生女子。【作者简介】　　约翰.班维尔（JohnBanville，1945年12月8日）生于爱尔兰威克斯福，是当地的小说家。他的小说《证据之书》（TheBookofEvidence），被列为英国布克奖的名单，但只获得了1989年的GuinnessPeatAviationAward。小说《大海》（TheSea），赢取了2005年的英国布克奖。约翰.班维尔被认为是20和21世纪的爱尔兰的最好的当中一个作家，和一位至尊名作家。约翰.班维尔曾任爱尔兰时报（IrishTimes）的文学编辑达十一年，后成了纽约书评的投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