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蕻良小说

前言

鴜鹭湖的忧郁

遥远的风沙

万岁钱

雪夜

浑河的激流

吞蛇儿百哀图之二

憎恨

被撞破的脸孔

腐蚀

可塑性的

三月夜曲

找房子

风陵渡

火服用

江南风景

初吻

早春

雕鹗堡

红灯

蝴蝶梦

女神

琴

红夜

复活

厦夜

门房

狱中记

朱刀子

前言

在端木蕻良初入文坛之际，鲁迅建议他多写短篇小说。我认为，鲁迅这个建议并没有什么错。

中国现代文学的第二个十年，是长篇小说繁荣发展的十年，但这种繁荣更多地依靠新文学读者群的扩大和现代报刊业、出版业的兴盛和发展。

仅就其小说艺术的发展而言，长篇小说艺术还远远没有达到成熟的程度。

长篇小说的阔度感和历史感，要求作家对现实社会人生要有更加全面、更加细致和深刻的感受和认识。当时的新文学作家大都是青年知识分子，并且多数被搁浅在上流社会和底层社会之间的社会夹缝里，既对左右着整个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上流社会政治界的首脑、经济界的大腕、学院派的名流没有过细的直接观察和了解，也对底层人民的实际生活没有过细的感受和体验。他们对中国社会的整体把握大都来自一种抽象的思想理念或个人的情绪感受，而这是不能承担一部丰赡的长篇小说的写作的。长篇小说的要求是以大见大，以细见细，将所涉及的对象都拉到艺术描写的前台来进行过细的描写，使读者好像进入一个无限广阔的世界并且对这样一个世界进行从容不迫的细致浏览，在广阔中感到丰富，在丰富中感到广阔，假若长篇小说描写的仅仅是与整个社会脱离了联系的一个狭窄地域、一个特定阶层的几个人物的关系和命运，或者虽然描写了社会各个阶层的人物和生活，但却无法充分展示其丰富性和复杂性，都不会造成长篇小说在思想艺术上的真正成功。茅盾的《子夜》在其广阔性上具有长篇小说的规模和气度，而在其思想和艺术内涵上则显得空疏或空洞，而另外一些长篇小说则大都没有长篇小说应当具有的规模和气度，像巴尔扎克、列夫.托尔斯泰、狄更斯、马克.吐温、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一些长篇小说作家产生的历史条件还远远没有成熟。短篇小说则不然。短篇小说的特点是以小见大，以细见粗，被搁浅在上流社会和底层社会夹缝中的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的优势在于有敏锐的感受力和丰富的想像力，他们的生活是不稳定的，他们的思想也是不稳定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整个社会人生的感受是强烈而鲜明的，他们正处在通过敏锐的社会感受、人生感受、生活感受而不断扩大自己的社会视野和生活视野的过程中，他们可以以自己敏锐的感受力和想像力透视上流社会和底层社会，并形成自己关于整个社会人生的感受和了解，这种感受和了解虽然不细，但可更深。短篇小说与整个社会人生的关系是透视性的，通过一个在自己生活视野内的特殊事件、场景和人物的表现，从一个侧面呈现自己对整个社会人生的感受和体验，对具体对象的描写可以是自由的，游刃有余的，对整个社会人生的暗示则是整体的、梗概的，是可以由广大读者的人生观察和亲身体验所补充、所丰富的，这恰恰是短篇小说的优长所在。中国现代短篇小说产生之初就产生了像鲁迅这样的短篇小说大家，就是因为鲁迅充分利用了短篇小说艺术上的优长而避免了自己具体人生经验的不足。即使中国三十年代以长篇小说名世的作家，例如老舍，其思想艺术成就最高的仍然是其短篇小说。端木蕻良也不例外，《科尔沁旗草原》的成功在于他对科尔沁旗草原生活把握的整体性和细致性，而到了《大地的海》和《大江》，所展示的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直感和直觉的范围，虽然在诸多方面仍有自己的特色，但从长篇小说艺术的角度，则不能算是成功的。在这个时期，真正体现了他的思想艺术高度的，不是他的长篇小说，而是他的短篇小说。正如逄增玉先生指出的：“端木的这些从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的短篇小说，就艺术成就来说，不比他的那些长篇小说差，毋宁说比它们更高，他的长篇小说显示出惊人的才华，但也存在着刺目的缺陷和遗憾，而这些短篇小说则几乎臻于完美；就艺术的选择和才情而言，我觉得端木更适合写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就对中国现代文学、尤其是现代小说的贡献而言，端木的短篇小说同萧红和骆宾基等东北作家3040年代的那些短篇小说一样，对中国现代小说的文体和小说诗学、小说观念，做出了独特的、富有开拓性的贡献。”假若让我选编一部《中国现代中短篇小说精品》，在端木蕻良三十年代的中短篇小说中我将选人《遥远的风沙》、《雪夜》、《被撞破的脸孔》、《可塑性的》、《三月夜曲》。我认为，端木蕻良三十年代的这几篇小说，都应该像《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中的诗文一样，成为中国中短篇小说中的精品而世世代代流传下去，而其中的《遥远的风沙》则应该是精品中的精品。假若范围再扩大一些，让我选编，一部《中国现代中短篇小说优秀作品选》，除了以上几篇之外，我还将选人《鴜鹭湖的忧郁》、《万岁钱》、《浑河的激流》、《憎恨》、《腐蚀》、《找房子》、《风陵渡》、《火腿》、《江南风景》等篇。

《鴜鹭湖的忧郁》是端木蕻良的成名之作，它的特点是把左翼作家运用得很滥的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疾苦的题材通过他的富有魅力的景物描写上升到了整体精神感受的高度，从而具有了一种世界感受的性质，但就其题材本身，仍然显得有些单薄，无法给人以真正深刻的精神感动；《爷爷为什么不吃高梁米粥》的主题是无可非议的，但在艺术处理上并不很好。我不知道端木蕻良为什么喜欢通过儿童的眼睛写抗日战争的题材。实际上，儿童的心灵根本无法承担当时民族灾难的沉重，因而也无法通过儿童的心灵表现它的沉重和残酷。……

　　只有文学才能从更高的层次上提高人的文化素质和整体素质，充实人的内心世界，焕发人的精神风貌，带给人们真善美。而亲近文学，特别是热爱祖国灿烂的文学以及文化，正是当代中国大学生加强文化修养，弘扬人文精神的有力脚步。本书收录了端木蕻良的多部小说。　　《端木蕻良小说》是一部高水平的优秀选本。端木蕻良20世纪三四十年代在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创作方面都取得过骄人的业绩，但真正体现其思想艺术高度的，则是他的短篇小说。然而，1949年至1966年，内地出版社只出版过经他修改了的长篇小说《科尔沁旗草原》。八九十年代以来，尽管《端木蕻良文集》面世了，其短篇小说也出过五六种选本，但遗憾的是，编选标准比较随意，缺乏科学性。因而，王富仁编选的《端木蕻良小说》确实是极有价值的。　　该选本是王富仁在把作者三四十年代的小说创作划为3个阶段，对每个阶段的作品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梳理和严谨的选择、删汰的基础上编定的。他不仅辑入了作者的心理描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堪称“中国现代短篇小说精品”的《初吻》以及《早春》，而且在其他作品的择取上也显示了独到的眼光和艺术敏感。入选的《雪夜》一篇，正如王富仁在“前言”中所说，是具有契诃夫小说风格的作品，在裁材、心理刻画、氛围渲染、情绪描写等方面，均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可塑性的》和《三月夜曲》则是充分展示端木蕻良在女性心理描写方面不同寻常的才能的作品，而带着淡淡的哀愁的《蝴蝶梦》、《琴》和《女神》，富有优美、抒情的浪漫主义气息，传达了作者对不幸病逝的妻子萧红的思念与赞美。《遥远的风沙》是端木蕻良早期小说中的名篇，但以往的研究者关注的大都是这篇作品艺术描写的独特性，而王富仁则认为其过人之处恰恰在于，土匪煤黑子这一人物形象塑造，“从根本上动摇着我们以顺民为本位的人生价值观念”。也因如此，《遥远的风沙》成了整个中国现代中短篇小说中少有作品能够与其相比美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