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居

自序

致友人

第一部 情思

第二部 魂曲

第三部 乡音

第四部 梦醒

《荒岛居》是一本诗集。
　　2012年美国东北部盛秋时节，我独自驾车始自波士顿剑桥，越新罕布什尔，至缅因大西洋岸边一海湾。海湾深处有一角，小且荒凉，渺于人迹，荒于杂草，枯树横陈，人称“荒岛”。依山傍水处，有三两幢二层小楼，其中之一属哈佛友人达姆罗什教授。他与我合作世界文学经典，间隙劝我东北部一游，值此盛秋，万紫千红，更有缅因龙虾，红遍天下。故借此墅，小居十日。日间观山望水，夜里伏案听鸟，不觉于孤寂与万千思绪之中，成此集中“情思”和“乡音”之多数篇章，谓“荒岛”之作。
　　机缘巧合。自我2002年离开东北，迁居京城。虽十余年居荷清秀苑，然陶冶性情处却是距鄙宅二十分钟路程的“荒岛”。此岛西邻“近春”，东濒“古月”，越“荷园”，进一窄巷，行数步，便见别一洞天的“荷塘月色”。我自知无以与朱君同语，虽常常流连于荷塘之间，却未能有欣赏月色之力。遂驻足“荒岛”，劳累之余，烦乱之间，或偶有闲情，均独步于“荒岛”之上，静思岛外之喧嚣，默省自身之内在。偶有佳想，摘成诗句，亦谓“荒岛”之作。
　　依愚见，二十世纪哲学之伟人，莫过吉尔·德勒兹。此君1995年谢世后，其零篇散佚由拉普嘉德辑成两部文集，以《荒岛》和《疯癫》为题，分别于2002年和2006年面世。《荒岛》中同名之首文，言地理学家把世上岛屿分成两种：一为偶然派生之陆地岛屿，因与某陆脱臼、断裂、冲蚀而幸免于被吸纳；二为天然原生之海洋岛屿，有成于珊瑚礁石，展示本真之生命者，也有成于地下喷发，将深层运动爆于光天之下者。德君说，地理学家划分之两种岛屿，之于想象绝非新鲜。人梦想岛屿乃天性使然。而梦想岛屿，无论因之快乐或恐惧，都欲与大陆分离，独处孤寂，开天辟地。人一旦落脚于岛屿，便与陆地隔绝，与尘世隔绝，开始岛与水之新生活。由此看来，人既可以漂移到某一原生岛屿，又可以创造某一纯漂移离去之岛屿。于是，人便成了“荒岛”的制造者。
　　“荒岛”者，被遗弃之岛屿也。岛之不荒，因人居于其上。然并非所有荒岛均为人迹罕见者，或为人之遗弃者。亦有未弃之荒岛，人烟稠密之荒岛，俨如现代城市之“荒原”。人非但杜绝制造荒岛，反而将其发展到极致，视其为神圣。凡弃陆而登荒者，必足够独立，必足具创造力，必足有开启新生之勇气，因此也必给荒岛带来生机。于是，岛屿便成为人的梦想，人便成为岛屿的灵魂。西人罗宾逊，沉船后漂移至一荒岛，遂重构资本之新生。古泛洪水，而方舟泊于陆地。那陆地亦山亦岛，亦干亦湿，或曰水中之山，成为人复生之圣地。而复生者，再生中之原生也。此再生胜过原生，因原生者为神之创造，而再生者为人之创造。于是，再生或第二原生便是荒岛之全部意义之所在。它蕴含着重新开始的理想，而重新开始又意味着开始之前已有某种最深奥、无法追忆之物的存在，这便是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