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日记

说明

第一册1957-1958

第二册1959-1960

第三册1960-1961

第四册1961

第五册1961-1962

2004年秋补记

给新娘的一封信

中文版编后记

前言

一个日记作者每天都记她的日记。从1957年的某一天起，卡特琳娜就承诺，每天都写日记，写在一个漂亮的小本子上，红皮面，打上了她姓名的缩写字母，还用一把小小的锁锁住了她的秘密。

但是她美好的决心渐渐松散开来，日记的撰写很快就变得没什么规律，为了追回丢失的时间，为了填补空白，她被迫采用回头补写的方式，而那些回溯越来越多，越来越延伸，直到不得不成为片断，差点成为危险的杂技(相当“现代的”)，无论如何，她始终一再陷于困境之中。

接着这个漂亮的小日记本的，是四本普通的学生练习簿，在那里，她忽略通常的做法，毫不犹豫地在一个本子的末尾开始写一个句子，而在下一个本子的开头写完这个句子。

在这里，我们竭力维持句子的原样，而不寻求删减那些“空白处的注解”，不寻求尽可能软化那些被认为稍稍过于粗鲁的词汇或表达法。相反，这里什么都没有被抹去，甚至涉及罗伯－格里耶一家(卡特琳娜、阿兰、他家的人)的那些东西。被删除的某几页只涉及作者自己的家。

后记

2004年的平安夜(大概是，我记不清了)，在广州的一个酒吧里，我见到了好久不见的法国朋友R。从她那里，我得知罗伯－格里耶的妻子卡特琳娜刚刚出版了一本新书：《新娘日记》。R曾经给我的编辑工作很多帮助，却又视我的朋友罗伯－格里耶为敌人(68年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让R眼中的罗伯－格里耶成为了资产阶级和右派)，我以为那天晚上她又要说一些尖刻的话，没想到正是这本书使她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她赞扬这本书(同时也等于赞扬了这一对敌人)，说这些日记非常有意思，尤其是涉及到性爱的部分，原来两个人之间的爱情也可以是另一个样子，也可以通过另一种做爱的方式，甚至卡特琳娜还不避讳她和其他男人(我想主要是指兰东)之间的关系……总之，R被作者的真诚感动了，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政见和派别之争。至于我，既对R所说的情况充满好奇，也被R态度的转变感动。我们决定出版这本书。

第二年，我们得到了《新娘日记》的版权。这是卡特琳娜在《图像》和《女人的盛典》之后的第三个中文版作品。在出版《图像.女人的盛典》之前的1998年，罗伯－格里耶夫妇曾应我的邀请来中国南方旅行。而我第一次见到卡特琳娜是同年4月，在巴黎她的家里。当时卡特琳娜穿一件带碎花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打褶的黑色齐膝短裙，但她的模样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比她丈夫小十二岁(也许是戴了一个黑边眼镜的缘故)。她很热情地送给了我一本英文版的《女人的盛典》，而罗伯－格里耶就在一旁插话，说她的书相当不错。我相信罗伯－格里耶说的是真话，因为我已经知道《图像》在1957年被禁的事。但是她的书什么时候出版中文版，以什么方式出版，当时我一点也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我很想搞清楚色情成分在罗伯－格里耶作品中所起到的“光化作用”，才决定通过出版卡特琳娜的作品来找到答案。我记得《图像》和《女人的盛典》翻译出来后，年轻的女翻译晓阳甚至和我商量过是否出版时也用化名(这难道是为了模仿或对应于卡特琳娜吗？绝对不是！)。必须承认，我并非出于男性身份而爱好色情作品(谁能想到这些作品的文学性多到了令色情意味不那么纯正的程度)，我倾心于它们，恰恰是在表明我对罗伯－格里耶认识的转变。关于这一点，我在《罗伯－格里耶作品选集》第三卷的后记中就以“同谋”一词点明了夫妇二人的共同爱好。那时，我还不曾了解到今天才发现的散落在日记中的许多细节，只能根据小说中的一些描写进行猜测。而现在，这一切都得到了证实。

比色情更具有“学术价值”的可能是文学界的是非纠葛。如果我们不低估“新小说”在世界文学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话，《新娘日记》所呈现给我们的就是一部真正的法国当代文学史。自认为“自私”的卡特琳娜作为旁观者在她的日记里记下了一些令她愉快和不愉快的人和事，尤其是其他人的自私与复杂的内心世界。这类过分生动和具体的事情，即便是掌握了大量素材的传记作者和文学史家，也不敢写进书里。《新娘日记》所记录的文坛是非或许会损害我们心目中的大师们的形象米歇尔.布托、娜塔莉.萨洛特、热罗姆.兰东、罗兰.巴特、阿兰.雷乃(数不胜数)，但从我们的经验来说，我们不是也乐于去捣腾身边的人事是非吗？只可惜我们还是没有勇气把它们正式公布出来，或者是我们还缺少卡特琳娜那样的“主观性”。《新娘日记》作为一份不可多得的文学档案，所丰富的不仅仅是文学爱好者的谈资，更重要的是它能帮助我们进一步地认识当代文学，超越那些教科书和正确言论所带来的神话效果。

在罗伯－格里耶不知情的情况下，卡特琳娜偷偷地将一段历史收进了自己的备忘录，而将它们公布出来又显示出一番勇气(我的朋友R赞赏这本书正是因为作者的这股勇气得到了“被损害”最多的罗伯－格里耶的支持)。卡特琳娜“出卖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这便是我们时常在谈论而又一直做不到的“真实”，这也是我带着极大的期待和兴奋向读者推荐这本书的真正理由。

在翻阅译稿的过程中，尤其是当我读到罗伯－格里耶夫妇在日本观看脱衣舞表演那几段时，我忽然想起1998年冬天我陪同他们在阳江旅行的经历：第一天晚上，我们在吃过一顿地道的海鲜餐之后，将罗伯－格里耶夫妇留在了酒店内，而我们几个陪客则直接去了夜总会看脱衣舞表演。场面有些刺激，我们当中有人显得相当尴尬，很不适应。现在，我对当时的决定感到后悔：应当带罗伯一格里耶夫妇一同前往！为什么不呢？那只不过是一场既隐蔽又公开的水平相当一般的表演，至少在他们看来应该是这样。可是我们那时正在积极地打造文学的神话，维护大师的形象感和给自己的事业找到很多正当的理由，没有人能想到我们还少了一点别的东西。

如果卡特琳娜今天还在记日记，她应该补进这一插曲(就像罗伯一格里耶曾经反对的传统小说中无所不知的叙述者一样)，这该是十分有趣的。

陈侗2007年12月24日

　　一个日记作者每天都记她的日记。从1957年的某一天起，卡特琳娜就承诺，每天都写日记，写在一个漂亮的小本子上，红皮面，打上了她姓名的缩写字母，还用一把小小的锁锁住了她的秘密。本书竭力维持句子的原样，而不寻求删减那些“空白处的注解”，不寻求尽可能软化那些被认为稍稍过于粗鲁的词汇或表达法。相反，这里什么都没有被抹去，甚至涉及罗伯－格里耶一家(卡特琳娜、阿兰、他家的人)的那些东西。被删除的某几页只涉及作者自己的家。　　为了阿兰.罗伯－格里耶的一本传记的需要，卡特琳娜，他的妻子，搜寻了她的旧记事本，同时找到了几本小学生用的笔记本，而她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这些是她的日记，开始于1957年底，正值她的新婚旅行，没有预期地停止于1962年11月。她在日记中详述了日常琐事，她的家庭生活，罗伯－格里耶家族的生活，她数不清的或近或远的旅行，她的飞机事故，还有她与新小说作者们以及当时文学名流的会面，他们的争执和权力斗争。她在日记中记录了罗伯－格里耶与阿兰.雷乃合作的《去年在马里安巴德》的创作，罗伯一格里耶的第一部电影《不朽的女人》在伊斯坦布尔的拍摄，以及他的小说《在迷宫里》的写作等等。　　当然，日记中经常出现热罗姆.兰东、午夜出版社、阿尔及利亚战争、121人宣言，总体说来，透过她的主观性，这些构成了那个时代的现实。　　和所有的私人日记一样，她的日记从一开始就严格保持秘密状态（连她的丈夫都是决定出版时才知道的），她不设防地在其中记下她感情生活和性生活的外遇，还有，不谨慎地记下她对那些使她困扰、反感和忧虑的人的评价。她没有不舍得的任何人和事，甚至她的自私。【作者简介】　　卡特琳娜.罗伯－格里耶，新小说作家阿兰.罗伯－格里耶的妻子，1930年生于巴黎，并在那里的一所教会学校（西昂修道院）完成了中学学业，然后完成了高等教育课程（巴黎高等商学院），做过戏剧、电影演员和内景摄影师，用让.德.贝格的名字出版了《图像》（午夜出版社，1956），用让娜.德.贝格的名字出版了《女人的盛典》（格拉塞出版社，1985）。卡特琳娜曾随罗伯格里耶于1984年和1998年两次访问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