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愁熊

《忧愁熊》献给所有学着独自面对新环境的孩子们——
　　玩具商店里，其他的玩具都在熟睡，
　　玩具小熊却一点儿也睡不着。
　　一早醒来，其他玩具怎么也猜不出，
　　玩具小熊为什么那么安静。
　　在其他玩具以为自己知道原因的时候，
　　玩具小熊终于遇到了，
　　一个知道自己为什么忧愁的朋友——
　　一个孩子，
　　从熟悉的家忽然来到一个新的环境，
　　不得不暂时离开熟悉的亲人陪伴，
　　去学着独自面对和融入这个新的环境。
　　童年时代最常被体验到，
　　却也最容易被忽视的这种孤独感和忧愁感，
　　安放在这个孩子们最熟悉的玩具熊的故事里。
　　这让每一个曾经或正在体验到的这份忧愁感的孩子，
　　融化在了舒缓、安然的情绪里——

适读人群 ：3-5岁

　　玩具世界里的童年生活映像
　　——读荷兰图画书《忧愁熊》
　　赵霞
　　清晨的玩具店一片寂静，玩具熊们还在熟睡中，却有一双写满忧愁的眼睛，在黑暗里孤独地睁着……
　　荷兰图画书作家、插画家夏洛特？德迈顿斯以这样一个充满悬念感的叙述，开始了《忧愁熊》的故事。跨页的大画面上，幽蓝的夜色笼罩着各种睡姿的玩具熊，他们有的躺着，有的趴着，有的坐着，还有的大概玩过了头，都来不及爬下玩具车，便在座垫上靠着车龙头怡然睡去。而就在这沉沉睡意的中央，在一个孤独的木格子里，一只小小的玩具熊固执地睁着眼睛。他是谁？他睡不着吗？他为什么会睡不着？
　　洗衣熊的叫嚷多少揭开了一点点谜底。当其他玩具熊轻车熟路地把衣服纷纷交给洗衣熊们浣洗时，小熊显然很不适应这一切。来自洗衣熊的家长般的指示，在他听来更像是一个带有欺凌意味的命令。他一定是新来的吧？于是，一场想要帮助这个新成员的行动在玩具店里热热闹闹地开展起来。北极熊给了他毛绒绒的拥抱，蜂蜜熊要和他分享蜂蜜，大大熊发动大伙儿一起帮他找家人……可惜这些热情的举动都没能缓解小熊的紧张。就在大家忙成一团的时候，沿着画面中央的木格板线，悄悄地爬下来另一只小小的熊——多嘴熊出场了。他的啰里啰嗦的絮叨从“发愁”的话题开始，但这些唠叨与其说是在和小熊分享“发愁”的体验，不如说是在帮他打消这些忧愁。不用说，坐在“那么高的架子上”，一个不小心“掉下去，落到地上”，自然是件值得发愁的事情；但接下来，被一个孩子“又是抱”，“又是亲”，和他一起旅行、玩耍，一起挤在汽车后座上，彼此紧紧地靠着，这可不再是令人发愁的事情，而是想起来就叫人觉得安心和温暖。
　　于是，我们看到，伴随着多嘴熊的絮叨，画面上小熊的身姿慢慢发生着变化：他开始从背对着我们的孤单而沮丧的姿态里走出来，把脑袋转向了多嘴熊的方向，紧接着，身体也随之转了过来，与多嘴熊面对面地坐着；他的孤单而忧伤的眼睛，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可以对视的朋友。
　　德迈顿斯借这么一个孩子们最熟悉的玩具熊的故事，来表达童年时代最常被体验到、却也最容易被忽略的孤独感和忧愁感。这感受发生在许多这样的童年生活情境中：一个孩子，从熟悉的家忽然来到另一个新的环境，不得不暂时离开熟悉的亲人的陪伴，去学着独自面对和融入这个环境。因此，故事里满心忧愁的玩具小熊，其实也是现实中每一个曾经或正在体验这份忧愁感的孩子的情感投射对象。当小熊终于也拥有了一个可以“紧紧地靠在一起”的朋友，经历了整整一夜担忧和疲倦的他终于“睡着了”，所有他曾体验过的孤独、忧愁和焦虑，在这一刻完全融化在了另一种舒缓、安然的情绪里。
　　在这个过程中，画面的主色调也发生着微妙的转变，从清冷忧郁的蓝色调慢慢转向煦暖开朗的橘色调。这转变既是故事里时间推移、天光变化的暗示，同时也是小熊心理情绪变化的写照。在图画书的末尾，忧愁熊依偎着多嘴熊沉沉睡去的画面上，那笼罩着整面柜台墙的温暖的橘色，与故事最初散发着幽蓝色的相近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个在一片睡意中独自醒着的小熊无疑是忧愁的，但那个在清明的晨光中独自恬然入睡的小熊，则向我们传递着一份足以抚慰心灵的安宁和满足。从这个画面回过头去看，我们会感觉到，不只是多嘴熊，洗衣熊、北极熊、蜂蜜熊、大大熊，以及玩具店里所有其他的熊，其实都曾为小熊的这份安宁和满足贡献过他们的关切与温暖。或许，等小熊醒来，他会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成为了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德迈顿斯的插图常富于叙事和细节的独特创意，她喜欢在画面中探索图画书视觉表现力的更远边界，带领小读者体验各种各样挑战规范的文本游戏。这部图画书也不例外。比如，在多嘴熊与忧愁熊交流“小孩”话题的那个画面上，他们之间的问答就是作者设计的一个特别的文本游戏：“你见过小孩吗？”“见过。”“在哪儿？”“就在那儿！”然而，我们从画面上却看不到任何小孩的身影，只见两只玩具熊同时转过身来，面向我们，忧愁熊的一只手臂也指向着我们；与此同时，其他忙活着的玩具熊忽地停下来，把惊讶的目光一致投往了这个方向。这个共同的视觉动作令我们猛地意识到，对话中的“那儿”，指的不是故事内的某个虚拟空间，而是在文本之外，那个正在翻读故事的真实的孩子所处的现实空间。真的，一直“看”着故事里的玩具熊们忙来忙去的，不正是“这个”阅读图画书的孩子吗？通过这样穿越文本的游戏，作者让小读者意识到，他不只是这个故事的一个普通的阅读者和旁观者，同时还是它的亲身参与者，是影响故事进程的其中一个元素——谁能说，在故事最起初的时候，来自画面和文本之外的“这个”孩子的目光，不是令不明就里的小熊感到不安的原因之一呢？
　　借着图画书独特的画面语言，德迈顿斯也赋予了忧愁熊的故事以更丰富的叙事细节和趣味。尽管忧愁熊无疑是这个故事的第一主角，但大多数时候，它只是画面中一个小小的形象，而和它一起分享整个空间的则是一大群各式各样的玩具熊。于是，当我们的目光从文字叙事的提示中延伸开去，落到每一画面的各个角落，便会发现作家笔下玩具熊的世界原来还藏有如此多的情味和趣味。比如故事起始的大画面上，每一种玩具熊都有着各各不同的酣睡姿态，这些姿态令我们联想到玩具熊们各不相同的脾气、性格。在玩具熊逐一醒来后的画面中，这些性格得到了更丰富的展示：忙碌的洗衣熊们，像是这个玩具世界的一群苛责而尽职的管家；戴红帽的小灰熊们，显然有着比其他玩具熊更为活泼顽皮的天性；蜂蜜熊吃起蜜来好不邋遢，一大坨蜂蜜从它的手掌滴落下来，惹恼了底下圆耳朵的小灰熊；两只棕色的玩具熊临时“霸占”了另一只熊的三轮车，乐滋滋地玩起双人杂耍……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玩具世界，也是一个充满欢乐的游戏世界，只要善于观察，孩子们一定会从作品的阅读中体验到更多发现的惊喜。对童年来说，这样的观察和发现，无疑构成了图画书阅读的另一半无可替代的阅读趣味。